6月13日,以军炸死伊斯兰革命卫队总司令侯赛因·萨拉米、伊朗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穆罕默德·巴盖里等20余名伊方高级军事指挥官,重创伊朗空军高层;17日,以色列宣称在空袭中击杀伊朗最高军事指挥官阿里·沙德马尼。
阿里·沙德马尼(资料图)
短短几日,伊朗军事决策层伤亡惨重,阿里·沙德马尼更是上任仅四天就身亡,这一方面表明了以色列远程打击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表明伊朗面对以色列的情报战几乎处于单向透明状态。正如伊朗议会议长卡利巴夫指出,伊朗的损失并非来自以色列的空袭,而是内部渗透者的暗中破坏。
根据美媒报道,以色列情报和特勤局(摩萨德)在伊朗腹地部署了一个由间谍、情报人员、反政府组织、破坏者、无人机操作员、突击队等构成的“幽灵军团”,悄无声息间不断侵蚀德黑兰的国家安全防线。
就在两天前,6月16日,伊朗处决了一名受雇于摩萨德的间谍;而从以色列对伊朗发起空袭以来,到6月17日,不同信源显示,伊朗已经在全国各地逮捕了数十名甚至上百名涉嫌为以色列从事间谍活动的嫌疑人。
这不是某种孤立事件。种种迹象表明,摩萨德对伊朗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当地时间17日,伊朗称对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位于特拉维夫的总部发动了袭击。(截图自央视新闻)
全民防谍:当恐惧深入日常生活
伊朗情报部门近日发布防谍鉴别手册,要求民众举报“可疑行为”,警惕陌生人,尤其是那些佩戴口罩或护目镜、驾驶皮卡、携带大包,以及在军事、工业或住宅区附近拍摄视频的陌生人,“都可能是摩萨德的特工”。
而一张由伊朗亲政府媒体Nour News发布的宣传海报,则提醒民众“高度警惕”那些“即使在晚上也戴着口罩、帽子、墨镜”的人,以及“频繁通过快递接收包裹”的住户。该海报还敦促民众注意“屋内传出不寻常的声音,如尖叫、金属设备声、持续敲击声”,以及“白天拉着窗帘的房屋”。
伊朗警方也在国家媒体上发布公告,建议房东近期若有出租房屋,应立即向警方备案。
此外,根据伊朗媒体消息,伊朗革命卫队下属的准军事组织巴斯基(Basij)也被调动起来,进行夜间巡逻,以增强反间谍监控。巴斯基的传统职责是镇压反政府组织示威,而这一最新部署表明,德黑兰的夜色之下,伊朗政府对以色列特工疯狂活动的担忧已经蔓延到了“国家机器”的神经末梢。
事实上,以色列对伊朗的最新一轮打击离不开摩萨德“幽灵军团”的配合。
6月14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公开了一段摩萨德提供的视频,其中展示了以色列特工如何将武器走私进入伊朗,为空袭铺平道路。摩萨德宣称在数周甚至更早之前就在德黑兰附近建立了无人机基地,“幽灵军团”甚至将“长钉”导弹等精确制导武器和电子战设备潜藏在伊朗的防空系统附近,在空袭开始之前首先瘫痪伊朗的防空能力。此外,以色列的特工还使用自杀无人机进攻德黑兰郊外的导弹部队,尽可能削弱伊朗的反击能力。
伊朗情报部门发现“长钉”导弹的相关部件。
制度裂缝与社会弊病:摩萨德何以如入无人之境
摩萨德对伊朗的渗透并非一朝一夕。自伊朗表达出核野心以来,以色列就开始有计划地针对德黑兰进行情报战。如今,以色列情报机构已深度嵌入伊朗社会,深入安全与军事核心,达到了难以想象的渗透程度。
摩萨德能够渗透如此之深,与伊朗自身体制的漏洞与社会弊病密切相关。
第一,伊朗安全机构组织管理不善,反情报工作难以形成合力。伊朗有两大情报机构,分别是情报与安全部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情报组织。情报与安全部是法定的伊朗最高情报机构,理论上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情报组织也要服从情报与安全部的管理。但实际上,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情报组织独立运作,直接听命于伊朗最高领导人。
而伊朗最高领导人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在两大情报机构的组织关系上也长期持模糊态度,导致伊朗整体对外情报工作效率低下,且组织间存在恶性竞争,反而给摩萨德可乘之机。
第二,严重的社会腐败问题导致伊朗安全机构组织忠诚度欠缺,加之摩萨德和欧美情报机构的针对性招募,伊朗情报官员历史上多有被策反。1996年,伊朗情报与安全部的创始人叛逃到德国;2007年,伊朗前国防部副部长、伊斯兰革命卫队重要成员阿里·雷萨·阿什加里叛逃至美国。
伊朗情报系统的人员被策反后,大概率会泄露伊朗国内的安全战略、情报行动的具体细节、安全防范薄弱环节等,严重削弱伊朗的反情报能力。
第三,族群、性别与政治上的不满,也为外部势力提供了潜在的合作基础。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政府并未有效完成政治整合,反政府组织长期存在,成为以色列在伊朗境内开展情报行动的积极合作者。以色列政府宣称,最新一轮对伊朗的空袭得到“超过1300名伊朗反对派的支持和帮助”,这一数字的真实性无从得知,但伊朗国内的确存在一定数量的民众支持反政府组织,并在共同的诉求下与以色列以及美国情报组织进行合作,为伊朗的反情报工作带来严峻挑战。
公开资料显示,2001年,伊朗反政府组织“全国抵抗委员会”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建立联系,后又与以色列摩萨德开展合作,接受以色列的资助;2020年,伊朗政府指责反政府组织“人民圣战者组织”与以色列共同谋划暗杀了伊朗首席核科学家穆赫辛·法赫里扎德。
伊朗首席核科学家穆赫辛·法赫里扎德(资料图)
与此同时,摩萨德大量投入人工智能、机器人与远程操控系统,强化其渗透以及破坏能力。以上文提到的法赫里扎德被暗杀一事为例,以色列特工事先把一辆皮卡停在暗杀目标经过的路口,车上隐藏着远程遥控机枪。
当法赫里扎德的车队经过时,狙击手在数千公里外通过卫星监视并开枪射击,暗杀法赫里扎德,整个过程现场没有一名以色列特工。
摩萨德还善于利用区域力量与情报共享机制。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民兵组织、巴基斯坦边境的俾路支反政府武装,均为摩萨德提供了地面情报与走私路线。以色列同时与阿塞拜疆有着密切的安全与情报合作,形成了针对伊朗的情报中心。伊朗前外交官阿米尔·穆萨维称,2021年有1000名以色列情报人员在阿塞拜疆。此外,遍布全球的伊朗流亡者网络也为以色列的情报搜集与潜在人员招募大开方便之门。
摩萨德在伊朗的行动,并非偶发,而是一场持续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慢性渗透战”。它如滴水穿石般侵蚀着伊朗的国家安全体系,不断取得实质性战果,几乎从未中断。在德黑兰的街头,“敌人就在你身边”的恐惧悄然蔓延;而在“国家机器”的内部,“谁还能信任”正成为最令人战栗的疑问。
当今战争的形式,早已不再是坦克与导弹的正面冲突,而是认知战、心理战与代理战的深度融合。对伊朗而言,真正的威胁或许并非以色列的空军,而是那支早已潜入境内、无声却致命的“幽灵军团”。